101年友愛徵文-成人組佳作

101年友愛徵文-成人組佳作

作者: 

李佳殷
2012-10-10

我家附近,隔著幾條街的路上,是臭豆腐伯伯住的地方。我知道他,因為小時候他的臭豆腐,是我跟姐姐最愛的小食,童年夜晚,坐在客廳,隔著電視聲傳來他宏鐘穿透幾間房子的叫賣聲,總會湧起想追出去的念頭。臭豆腐伯的豆腐太好吃,他的味道,長大後在任何地方買的,都沒有重覆過。這個味道,是我想念起兒時的很多重點之一。

長大,路過臭豆腐伯的住處,看他已經收起攤車,成為一個年邁晃坐在客廳的長者,唯剩客廳架了台影印機營業,彷彿還象徵著他老人家不甘寂寞的活動力。及至工作,我每回騎著機車再經過,時看他的燈亮著,可以想見在房裡活動;時看他人在向著街邊的竹椅上晾涼,時望到的是一片漆黑的住內;期待下回經過看見他活力的姿態,仍看來擁有長久。

曾趁著複印機會,到過臭豆腐伯的客廳,他遲緩的起身接待,心中感受到一股不捨,原念頭是想有人走進過他作息的地方,是件帶來生氣的好事,但卻感覺這幾塊錢生意反讓老人家勞了,一股自己還是小孩子程度的感受,尤然而生。事後,沒拿這等小事再類為探望的方法。

年紀更大,隨著越少停留家鄉,所知臭豆腐伯的近況,多由媽媽鄉里的傳談而收穫。媽媽提說過那台影印機不見,盼是人身體不舒服沒辦法活動自如,連想問起他老人家的生養問題,聽說有個舊識鄰人阿姨會幫忙處理生活要緊的東西。感覺單身跟著政府過台,而時膝下無子,孓然一人的老伯伯,身邊有個這樣的友人想必讓他能感覺好些。

前年冬節回家時,聽說臭豆腐伯伯獨處的時候摔了一跤,三餐仰賴著居服送餐照顧。在家中、活動自如的我,拽想著一個人若失去行動能力、一天大半時候僅能躺在床上,這些光陰該會怎麼消化?心中才湧起一種希望有辦法,為他豐富所有無多的日子多些感動,就像我自己每想從前,會想看見值得的回憶,好像那是曾到這個世界活下的證據。

踱著不安腳度,我上門拜訪,帶著年紀雷同的父親會愛喝的雞精前去,希望傳遞給臭豆腐伯伯一些溫暖,一面忖想冒昧舉止會否打擾長者的清閒。幸好,居服員正巧在場做些環境協理,「伯伯!有人來探望你哦!」。有人引見幫忙整個青澀場面不至於話顯不投。我介紹自己,是個住在附近小時候都吃他臭豆腐的鄰居,聽說伯伯不舒服,所以才來看看他。然後,留在幾句希望他健康平安的慰候下離開。

事後,人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忙碌,但心中仍時常掛起這事,擔心臭豆腐伯伯單薄臥床的身影。

時年夏天,我回鄉,再去探視伯伯。這次,他熟識的鄰人阿姨也在,涼涼的風吹拂客廳,阿姨熱朗的聲音說著她知道我,還代伯伯謝謝我這麼關心。這回伯伯的身體好了些,已可以拿住行器靠自己慢慢往返客廳與臥房間,看他的精神似多了笑意。伯伯還記得我,我們聊了幾句,伯伯常說聽不到,才知道他的聽力有受損,客廳擺的電視後來也讓阿姨都收掉。讀著伯伯現在的樣子,他大字不識幾個,沒有什麼可休閒,坐著靠街的竹椅,吹著向晚的幾許涼風,好像就是人生中的大事。

接著幾個返鄉,時看見臭豆腐伯伯的身體時好轉,時又因不小心跌倒而臥床,有時我會帶他偏好口味的補品,有時是他可能缺少的生活必要得過之物,或分享除夕的自家團圓飯菜,想那應是他平日少很能同感的節慶。並,在每次的探望中,持續期待能給到伯伯多過形式上的東西。

一個生命被紀念曾到過這個世界,需要得到過很多溫暖,以及,有人將之放在心上的恆定能量。我想在踏出去自己的生命裡面,沒有帶來什麼,但,是在看見臭豆腐伯伯因所能否獲得的溫暖裡,我才能感受,生命是在一種伸手出去與感受別人握的到你手心溫度的中間,意義完整。然後,我們這些陌生人,也許就發現,就在分享的流轉間,會有感動,給了自己,生命的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