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有兩個星期才是聖誕節，玩具店卻早早就貼出特賣會的廣告；櫥窗中展示的，是精緻的電影超能英雄模型和擁有好多武器配件的變型機器人，店門口掛著超大的液晶螢幕，接上近萬元的遊戲主機，播放聲光效果十足的電玩畫面。

店裡已有幾對親子提早來挑玩具，小孩面對琳瑯滿目的選擇雀躍不已，臉上堆滿笑容。沒等著看那孩子挑到什麼夢想中的禮物，我走出玩具店。

在玩具店的快樂氛圍下，很容易以為玩具、快樂、笑容……是所有孩子們聖誕節的縮影；也因此很難想像，其實有一些小朋友夢想的聖誕禮物，不是玩具，而是文具、鬧鐘、收音機等的日用品。這些孩子們或罹患罕見疾病，或有身心障礙，或遭逢家庭變故，因而生活困頓；所幸，一些善心人士發起了「一萬個圓夢計劃」活動，給孩子聖誕夢想的機會，讓孩子們挑選家庭所需的用品，然後廣邀社會各界認捐；我所任教的高中，也加入了這次的活動。

「每份禮物五百元。」我告訴班上的學生。發起圓夢計劃的團體還製作了影片，介紹幾個許願的小孩和他們的遭遇；影片放完，不少男女學生都紅了眼框。「但五百塊也不算小錢……」一個女生說，好幾個人點頭附議。

的確，畢竟他們只是高中生，大部分還得靠父母給生活費和零用錢；少數幾個打工賺錢的，本身也家境清寒。但我不想讓他們錯過「付出」的機會；於是我說：「既然沒有辦法『開源』，那就試試『節流』。生活中固然有必要的開銷，像是吃飯、搭車等；但是，也有許多不必要的花費，你們注意到了嗎？」

我原本以為，學生們早已習慣成自然地把那些花費視為理所當然、不可或缺了；可是他們都知道：「喝飲水機的水，可以省下飲料錢。」「午餐團膳的食物不要浪費掉，下午就不用買零食。」「去超商，不要處心積慮想湊滿七十七塊……」好幾個學生都笑了，顯然他們經常如此拿點數換贈品。我說：「很好，在不影響生活下，我們來看看從現在到聖誕節的兩個星期，我們省下多少錢、可以多幫助幾個小孩圓夢？」我再加碼：先認捐五份禮物，然後學生們捐多少，我就再捐多少，最後總額未滿五百的話，也由我補足五百。學生們歡呼著答應了。

接下來幾天，班上的飲料空瓶確實少了很多，桌上放著飲料瓶的學生，還會特別跟我強調說：「這是我早餐的飲料」或「我反覆用這個喝飲水機的水」。

為了鼓勵大家堅持，我用二十公升的大茶桶泡了麥茶或紅茶，放在教室供學生飲用。「沒加糖的茶水好像也不錯！」好幾個學生聞著四溢的茶香說。而當他們知道成本多麼低時，更是瞠目結舌，驚覺平常買的飲料怎麼那麼貴。

我也發現，午餐團膳的剩菜剩飯少了，下午垃圾桶裡也沒有餅乾、洋芋片的包裝袋。還有，雖然我沒和學生們一起上超商，但我猜他們在結帳前不會再扳著指頭、加加減減算還差多少可以換點數。

到了週末，有幾個學生在週記上談到了省錢付出的心得，除了感到很有意義、很有成就感之外，有兩個令我印象深刻：「老師，其實我平常就沒有買飲料或零食了，所以我也沒有省下錢可以捐。我是存了一些錢，但我希望能幫媽媽買一雙登山鞋，因為我媽媽需要復健……」我回答：「你的孝心令人感動！行善、行孝都是值得敬佩的！祝你盡快存到買鞋的錢。」另一個學生寫道：「老師，我們這樣省下一點點的錢，能幫的人那麼少！不像企業家或是中彩券的人，一次就可以捐好幾千萬……」我回答：「二十多年前，我國、高中時，領過清寒助學金，捐助者分別是上班族和家庭主婦，不是企業家或頭彩得主。有愛心的富人不少，但難免有他們無法顧及的部份，這就是我們可以付出的地方。」

圓夢計劃活動結束當天，我們做了統計，單就學生捐出的部分，就比原先估計得多；我依承諾幫學生的金額加倍，然後補足尾數五百；算一算，總共可認購十五份禮物。幾天後，主辦的機構依小朋友所許的夢想購買好那些日用品，再拿給我們進行包裝。大家七手八腳、興沖沖地幫忙，還有人提議附上祝福的小卡片。

這一刻，我相信學生們都了解到，不必穿紅衣留白鬍，也不必騎雪橇鑽煙囪——只要願意付出，你我都可以是快樂的聖誕老人。